真与假的说道不属于梦想和希望的范畴,还是随心所欲地来一回“好运设计”吧。
——《好运设计》史铁生
《好运设计》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一篇散文之一,但它的魅力并不在于辞藻华美或者主题深刻,反而在于它所展现的“普通人面对命运捉弄的自我宽慰和悦纳”,带来强烈共鸣。
悦纳自己的成长环境,是每个人的人生的必修课。有人生下来背负重担,被现实的引力四处禁锢;有人被锁定在轨道上,按照父辈的意愿驾驶列车;有人生来自在,鼓舞与爱意是生活的常客;有人无限碰壁,在异乡的黑暗寻求出路。
谁愿意忍受人世的鞭挞和讥嘲、压迫者的凌辱、傲慢者的冷眼、被轻蔑的爱情的惨痛、法律的迁延、官吏的横暴和费尽辛勤所换来的小人的鄙视,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,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?谁愿意负着这样的重担,在烦劳的生命的压迫下呻吟流汗,倘不是因为惧怕不可知的死后,惧怕那从来不曾有一个旅人回来过的神秘之国,是它迷惑了我们的意志,使我们宁愿忍受这样的的折磨,不敢向我们所不知道的痛苦飞去?这样,重重的顾虑使我们全变成了懦夫,决心的赤热的光彩,被审慎的思维盖上了一层灰色,伟大的事业在这一种考虑之下,也会逆流而退,失去了行动的意义。
——《哈姆雷特》莎士比亚
平凡且苦难的人总是多数,人生的遗憾太多,“背运”太多,慢慢便麻木了,似乎这才应该是常态,似乎自己不值得更好的生活。但也不妨冷静下来想一想,如果我们也学史铁生,做一个好运设计,设计一下自己的来世,又如何?我在此想想我的来世吧?
既然是梦想,不如也完美些吧。倘若我有来世,首先要好运地占到一具健硕的身体,高大而善于运动。当然,仅仅四肢发达也是不够好的,必须把头脑也武装上,还得有一张漂亮的长相。世界上高矮胖瘦的人多了去了,五官端正和潦草的人亦都有,奈何人们把身材高和五官正定义为美呢?因为偶然因素,出生在某某家庭,其身体特征必须由自己承担一辈子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但也有人因为面目丑陋,抑或是智商不高,被耻笑了一辈子吧,这便是不公。如果说现实真像游戏一样由你出生之前捏脸,由你塑造自己的外形,在谁也不知道社会审美标准的前提下,把特征差异放大化,是不是更能公平正义一些?
一样讨论到原生家庭的事情。是出生在穷乡僻壤的山沟沟,享受无知的快乐;还是出生在富贵繁华的大都市,体验“文明”的荣光?现在看到父辈的许多人,恰恰就生在前者,自然也没有书读,少年时就忙着农务,而立便成家立业,理想和才华逐步耗尽,似乎义务教育教科书里的一切都那么遥远,现实只不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在讨个饭碗吃的泥潭里挣扎,渐渐就没了力气。于是他们心甘情愿地留着,也不得不留着,照顾家人、麻痹自己,“哪还有余力去奢想什么文化呢?”可以料到,他们的祖上数辈都过着这样的日子。你说他们幸福吗?好像某种意义来说是幸福的:不需要为了别人制定的规则而奔走,不需要再一次为了吃饭而远行,好像安稳就是最大的幸福,最后听从苍老的身躯,任由死亡抑或是疾病的安排。再然后呢?下一代的重复又接上了。我只希望我的来世千万别这样。
那出生在大城市一定就好吗?当然不。其实最决定性的还是双亲的问题。现在看来,最幸运的来世,莫过于生活在有点闲钱的城市小家庭里,还陪着一对开明的双亲,不用被逼着去完成父辈的梦想,不用为了没钱花而瞻前顾后,更不用为了大家庭的伦理关系而焦头烂额。妙,这样的人生妙极了。
于是来世人的童年开始了:父亲是个普通的知识分子、文艺青年,母亲是个酷爱艺术的小小职员。他们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,足以把学过的各种素养知识慢慢渗透给你。同时他们也拥有足够轻松的工作,有大量时间陪你度过童年。你的父亲是个开朗健谈的人,常常与你分享他的经历;他也喜欢户外运动,从小就带你登山、垂钓、露营。这样下来,你也拥有了一段亲近自然的愉快时光。而你的母亲,性格温和又不乏主见,不厌其烦地教你绘画、音乐,并且有一堆艺术圈子里的友人,你管他们叫叔叔阿姨,每个人都能带你走进一个新奇的世界里。还有你的祖父祖母,个个都是爱夸赞你、欣赏你的“粉丝”,你也发现他们有着谜一样的过去,总喜欢往他们的书房里钻。
慢慢的,你虽然没有从小接受鸡娃式教育,却因为双亲的知识底蕴而收获颇多,一入学便得到老师的赏识。你也发现了自己对理工学科的浓厚兴趣,于是走向了父母都不熟悉的新领域,还取得了一堆瞩目成就。怎么样?这样的人生你喜欢吗?至少我觉得是非常幸福的。这样,你有了一个优异的原生家庭,肯定也不乏一个好的性格,一群好的朋友。每一年生日,你有你最信赖的朋友和家人们一起陪着,他们相信你,你也由衷信赖着每一个人。
后来你终于成年了,你的父母甚至觉得国内高校不适合你,把你送去漂亮国读本科,住在他们的好朋友家里。于是你又在异国他乡拓宽了眼界,还邂逅了一个有着相似背景的爱人,你们非常合得来,总觉得对方的人生是那么精彩;你们终成眷属,成为了一堆幸运的夫妻。
当然到这里,你会发现,这不是爽文吗?!难道好运设计仅仅是一篇爽文那么简单吗?苦难必然也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对了,或许你的孩子在小时候突发恶疾,但是经过数年的治疗终于痊愈?或许这也能算是你的人生的苦难的一部分。之后,你便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,好运的滋味。你开始珍惜眼前的一切,越来越积极地对待生活。
写到这我已经不想再写下去了,这样的人不仅仅在现实中不存在,在幻想中也让人觉得可笑,因为现实实在是太骨感了吧。但是这样的设计算是成功了吧,我们看到了希望中的生活?可是生活又必定有死亡,正如铁生写的“避开死亡是你唯一没有占到的便宜了”。
既然所有生活都必然导向死亡这个结局,那过程的幸福与苦难又有什么差别呢?差别还是有的。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最开始,“你和我都对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满,觉得背运”这件事情上来了。我们都不是超脱的人,我们都是平凡无助的人对吗?那么努力地活着,尝试往好运设计的方向靠近?这或许是许多人走的路了,也是每个普通的家庭在走的路:大家都希望更好的生活。那不妨悦纳一切不公?肯定是不行的,不公就是不公,可以“纳”,但不会是“悦纳”吧?但是悦纳才有更舒畅的情绪吗?好像是这样。那为了更好的生活,开始做自己的上帝吧!